荷兰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正在举行的“维米尔”大展,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回顾展,而上一回如此大规模的展览要追溯到1995年,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与荷兰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合作举行的“维米尔展”,当时展出了21幅维米尔作品。
谈及当年,1995年华盛顿展览的策展人、佛兰德斯和荷兰艺术专家小亚瑟·k·惠洛克(Arthur K. Wheelock, Jr.)回忆当时的奇妙经历,以及缘何人们对维米尔有着持续的热情;对于未来,阿姆斯特丹“维米尔”大展联合策展人彼得·罗洛夫斯(Pieter Roelofs)则讲述了维米尔作品的发掘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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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大展展览现场,观众在来自纽约弗里克收藏馆的维米尔作品《女主人和女佣 》前。
1995年,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与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合作带来的“约翰内斯·维米尔”展出了21件维米尔的作品,这一记录仅被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正在举行的展览所超越。《持笛女孩》(1664-1667)的几件华盛顿馆藏,在1995年展览前被重新修复、研究。
惠洛克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工作40余年,于2018年退休。目前是莱顿收藏(Leiden Collection)的高级顾问,阿姆斯特丹的展览中《坐在维金纳琴前的年轻女子》(约1672-1675)来自莱顿收藏,这是目前尔维米尔为数不多的、仍在私人手中的作品之一。
1995年,公众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外排队等待看维米尔展。
忆1995年维米尔展,两件作品开幕前运抵
1995年,华盛顿的维米尔展览,大约筹备9年。除了为举办如此规模的展览而进行的学术研究和绘画修复外,获得借展是展览筹备阶段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回忆当时的压力,惠洛克说:“更多的时候,在寻找借展的途径;或者终于联系到相关负责人时,不知多久能收到回复。”
展览于1995年11月12日(周日)向公众开放,展览前一周有19幅维米尔作品运抵,这在当时已经是一项壮举。但就在展览开幕几天前,又有两件作品抵达——法兰克福施泰德尔博物馆的《地理学家》(1669) 和柏林国家博物馆的《戴珍珠项链的女人》(约1662–1664年)。施泰德尔博物馆直到周五才收到德国政府颁发的作品出口许可证,柏林国家博物馆时任馆长亨宁·博克(Henning Bock)亲自护送作品到美国。它们在最后一刻安装上墙。“这是一次奇妙的经历。”惠洛克说。
维米尔,《戴珍珠项链的女人》, 1663-1665,柏林国家博物馆藏
华盛顿维米尔展也因为政府停摆两度关闭。因为华盛顿国家美术馆由联邦政府资助,当时的众议院推动大幅削减开支以换取批准联邦预算,这导致了展览开放仅两天,就于11月14日关闭;重新开放几周后,在12月16日再次关闭;12月27日通过私人募资,维米尔展厅开放,美术馆则到1月6日才恢复正常。
在这种情况下,惠洛克不得不向借展的欧洲博物馆和机构保证,他们无价的杰作是安全的,展览终会重新开放。“最困难的事情之一是说服欧洲同仁,为此我不得不与他们就这些问题进行非常艰难的讨论。我最引以为豪的事是,所有作品直至展览结束才被带回。”
维米尔,《地理学家》,1668/1669,法兰克福施泰德尔博物馆藏
华盛顿维米尔展举办的1995年,网上售票或社交媒体尚未成型,但公众对展览的关注却超出了预期,即使是冬季,为看到艺术史上最重要的艺术家高水准展览,展场外日日长队,据统计,有超过30万人参观了展览。
“我们料到它会很受欢迎,但受欢迎的程度依旧出乎意料。”惠洛克说,美术馆做了适度的宣传,除了预售门票外,每天还提供2500张现场票,先到先得。有些日子,队伍会排上几个小时,甚至有人在馆外宿营过夜。尽管华盛顿国家美术馆是北美占地面积最大的博物馆之一,但展厅的容量依旧是当年的主要问题。“人们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得多,他们不想离开。能和‘维米尔’共处太特别了。”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大展展览现场
阿姆斯特丹维米尔大展,再次见证维米尔狂热
尽管如今对维米尔的狂热和30年前一样,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维米尔生前在家乡代尔夫特以外的地方并不出名,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直至19世纪才被确立。长久以来,维米尔画作吸引无数人,因其纯粹的美、对色彩和光线的细腻使用,以及对构图和细节的关注。
这些作品有一种永恒和宁静。惠洛克解释说,尽管画中的人物只是在进行日常活动,比如读一封信或打开一扇窗户,但维米尔通过微妙的手势和表情,表现出画中人内心的庄严和宏伟。“你从维米尔那里获得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些东西会直接与你的内在对话。”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大展展览现场
1995年的维米尔展与现在的主要区别在于,在华盛顿首次亮相后,作品去往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巡展,这意味着欧洲人不必穿越大洋。但今年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是“维米尔展”的唯一场地,这很可能是导致展览门票迅速售罄的原因之一,再是考虑到策划该展览背后的大量工作,加之“一次千载难逢机会”的宣传,让人感到一旦错过就不再。
此外,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还发起了一场更为广泛的国际宣传,“创造了超越人们实际需要的需求。” 惠洛克补充说,“就像1995年的展览一样,进馆后,没有人会很快离开。”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大展展览现场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目前的任务是如何管理一场异常受欢迎的、且门票售罄的展览。展览门票在2月10日开幕后几天内就销售一空。触发了电商平台(eBay)成为火热的转售市场,门票加价已经失控。3月23日,两张展览电子门票在44次出价后以惊人的2724美元的价格售出;第二贵的两张门票售价为1270英镑(约合1550美元)。在此之前半个月,电商平台上的门票价格为300美元上下。而门票的原价仅为30欧。
两张维米尔展览的门票在电商平台上拍出了2724美元。
问及是否意识到网上的疯狂竞价时,博物馆的一位发言人说:“维米尔展览的门票只能通过博物馆官网和授权合作伙伴购买。博物馆不支持转售门票,也不能保证非官方渠道购买的门票的有效性。”
“已经有人对买不到票感到愤怒。”惠洛克说,“这不是博物馆可以预见的。博物馆希望将这些画作放在一起,让人们可以看到它们并体验维米尔的绘画观点以及他在整个职业生涯中所做的一切。”
目前,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不会给任何人特殊,包括记者和艺评人。对于那些仍然迫切希望看到展览的人,阿姆斯特丹的一些酒店声称“提前购入了门票,预订房间可以获赠一张门票。”
在无法参观展览的情况下,或许体验维米尔的家乡代尔特夫也是无限接近维米尔的一种方式。
维米尔,《代尔夫特之景》,1660- 1661,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藏
寻找维米尔失落的作品,仍在继续
就研究者而言,是否还有更多尚未被认出的维米尔作品存世?依旧是他们不断探寻的。
旧有记录中列出了大约9件失踪的维米尔作品,其中包括一幅自画像。在1696年雅各布·迪西乌斯(Jacob Dissius)藏品(继承自维米尔在代尔夫特主要收藏者玛丽亚·德·克努伊特)的拍卖会上,有一幅名为“维米尔在房间里的肖像,还有各种装饰品”的作品,被形容为“画得非常漂亮”。描述所说的不是《绘画艺术》(1666-1668年,现藏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因为《绘画艺术》的艺术家只是背影出现。
维米尔,《绘画艺术》,1666-1668年,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藏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维米尔展”的联合策展人彼得·罗洛夫斯,在展览目录中指出,这幅丢失的自画像的构图很可能被后来的一位荷兰画家米休尔·凡·穆斯尔(Michiel van Musscher)所复制、或者为他提供了灵感。他认为凡·穆斯尔的《艺术家工作室自画像》(1670年,私人收藏)“可能参照维米尔‘丢失的自画像’绘制”。如果是这样,凡·穆斯尔以自己的面部代替了维米尔。
米休尔·凡·穆斯尔,《艺术家工作室自画像》
迪西乌斯的清单还列出了另外三件维米尔的作品。其中包括一件被描述有多栋房屋的“景观”,这应该也是如今失落的作品——一件大概与《小街》(约1658年,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藏)和《代尔夫特之景》(1660-1661年,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藏)同一阶段完成的城市风景。迪修斯的清单中还有一件作品被记录为“一位绅士在带有透视的房中洗手,周围雕像”,目前也不知所踪。
维米尔,《小街》(代尔夫特的房屋),约1658年,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藏
雕塑家约翰内斯·拉尔森(Johannes Larson)1664年在海牙去世时的遗产清单中记录了“a tronie, by Vermeer”,价值为10荷兰盾。“tronie”是现今不再使用的术语,指的是“头”或“脸”。“tronie”曾被伦勃朗和他的追随者广泛使用,表示半身人物画。10荷兰盾的价格看似不高,实则伦勃朗等最受欢迎的画家,此类绘画在当时也要价不高。拉尔森出生在活跃于伦敦和海牙的艺术家世家,1660年,他到过代尔夫特,有研究称,这件作品可能直接从维米尔处获得。
出现在18世纪藏品清单中,还有另外五幅可能是维米尔失落的作品,它们分别为“梳头的女子”“拜谒坟墓”(可能是圣经主题)、神话中的“丘比特、维纳斯和墨丘里”“演奏小提琴的画家”和“吃着牡蛎倒酒的女子”。
但想要在现存17世纪荷兰绘画中找出可能是维米尔的作品非常困难,因为他不断发展的风格、广泛的题材、以及已知作品中只有一半有署名,最重要的是,他直到19世纪末才名声大振。
维米尔,《持天平的女子》,1662-1663年,华盛顿国家美术馆藏
关键问题还在于,现存的37幅作品和早期记录中大约9幅作品是否代表了维米尔几乎全部的作品——或者它们只是冰山一角?
虽然大多数专家认为,可以确认的维米尔作品数量不超过37幅,但罗洛夫斯认为总数可能在45至50幅之间。这相当于每年仅创作两幅,如果这个数字徒增,维米尔“缓慢而细致作画”的假设将被打破,我们很可能需要修正如今对这位代尔夫特画家发展历程的看法。
正如罗洛夫斯承认的那样,失落画作如果重现,“很可能会揭示维米尔的进步”。同时,为什么维米尔比任何荷兰黄金时代画家更能够吸引如今的观众?维米尔到底有何神秘之处?也是一个谜。
维米尔,《写信的女士与女仆》 1671年,爱尔兰国家美术馆藏
注:本文编译自《Artnews》“1995年维米尔回顾展策展人谈如何举办一场轰动的展览”(KAREN K. HO/文);《HYPERALLERGIC》“维米尔展览非官方门票价格过千”(Hakim Bishara/文);《The Art Newspaper》“寻找难以捉摸的维米尔的工作仍在继续”(Martin Bailey/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