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亚历克斯·卡茨(Alex Katz),西方现代绘画会是何模样?这个问题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卡茨最近刚满95岁,你可能不喜欢他,但事实上艺术界很多人都在关注他和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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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卡茨个展“聚会”正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行,无论是朋友间的眼神交流,还是透过树木的一束光,卡茨记录着“快速流逝的事物”,并将日常生活的流动压缩成一种生动的视觉爆发。
亚历克斯·卡茨(Alex Katz)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亚历克斯·卡茨:聚会”展览现场
1927年,亚历克斯·卡茨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在长达80年的密集创作中,一直致力于捕捉“现在时”的视觉体验。卡茨在1961年说:“永恒存在于绝对意识的几分钟内”“绘画一旦成功,似乎就是这种状况的综合反映。”
卡茨在20世纪中期成为一名艺术家,他创造了一种具象绘画的新模式——将抽象表现主义油画的能量与杂志、广告牌和电影屏幕融合在一起。他将纽约市中心和缅因州沿海环境作为他的绘画主题,记录了一个由诗人、艺术家、评论家、舞蹈家和电影人组成的、不断发展的关系网,这些人的影响力从战后一直活跃至今。
亚历克斯·卡茨,《下午4点》,1959年
回顾展在卡茨一生生活和工作的纽约举行,在此卡茨的粉丝很多,他们认为,卡茨绘画作品是其才华的标志——时髦的人物被放置在空旷的环境中,凝视着观众,且通常是一种难以确定的冷峻凝视。
卡茨的批评者发现其作品形式大胆之外,概念上却是乏味的,且在一个已经变得乏味的主题上不断演绎。但展览并没有改变批评者们的想法。这是卡茨三十年来在纽约举办的第二场回顾展,展览汇集了他最伟大的作品和一些不太知名的后期作品。
亚历克斯·卡茨,《玫瑰花蕾》,1967年
走在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圆形大厅上,看到的是一连串外形相似的画作:艺术界名人的时髦肖像、对他妻子(也是其描绘最多的模特)阿达·德尔·莫罗(Ada Del Moro)的深情致敬、高度抽象的风景画。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动起来”。这可能构成了本季最令人失望的展览。
展览的部分问题在于最好的作品都位于中间,这些创作于1960年代用笔轻松的绘画,理所应当依旧是卡茨最著名的作品。
展览现场
《红色微笑》(The Red Smile,1963)是这里众多以艾达为主角的作品之一,也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它相当大,就像卡茨当时创作的许多画作一样,而且它也非常时髦。画中的艾达采用了特写镜头,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电影明星。卡茨作品有着电影化的美学,你甚至想说她正注视着屏幕外。
当然,猩红色背景提示着观众这是一幅画,尽管画的名字是《红色微笑》,但背景比艾达的口红更红。
那么,将近50年后,我们如何看到像《艾达的背影2》(Ada’s Back 2,2021年)这样的画作?这是艾达的另一个视角,她灰白头发只不过是长长的笔触、中间留有几块白色斑点。简单甚至趋向平庸,没有红色微笑所具有的视觉冲击力。多年来,卡茨的实践显然有所发展,只是未必以观众希望的方式。
所以展览的后半段让人感觉停滞不前,并不是策展人凯瑟琳·布林森 (Katherine Brinson) 的错,她巧妙地为卡茨的职业生涯编写了一本很好的入门书。
策展人在卡茨的第一批成熟作品中投入了大量篇幅,这些早期绘画创作于1940年代末和1950年代初,当时卡茨刚从库伯联盟学院(the Cooper Union) 毕业,这些早期的绘画和素描并不属于其非常重要的作品,但它们确实以有趣的方式预示了卡茨更成熟的风格。
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亚历克斯·卡茨:聚会”展览现场
值得关注的是卡茨如何用极少的人、极少的细节和大量的负空间来描绘这些场景的。这些作品让人联想到一种平静。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宁静、质朴成为了他艺术的核心组成部分。
卡茨也试图通过一系列拼贴画推动这种稀疏感,他用几张参差的彩色纸联想风景,所构成的令人好奇却毫无生气的无用画面,让人想起米尔顿·埃弗里(Milton Avery)古色古香的海景,但没有任何炫目的色彩,使埃弗里的画显得更有价值。
展览现场
但在1950年代末,卡茨在艺术上取得了突破,在大片不均匀的白色颜料的衬托下画他认识的人。这些肖像画都是直白的,但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它们的不寻常。《露易丝》(Lois, 1957)画的是艺术家露易丝·多德(Lois Dodd),她坐在一张芥末色的折叠椅上,两条腿交叉,四周是浑浊的白色笔触和部分没有被遮盖的原始素描,这是一个受马蒂斯影响的姿态。
画中多德的瞳孔像匕首,似乎揭示了她尖锐的性格。现在将它与评论家欧文·桑德勒(Irving Sandler)在1958年的一幅画中所表现的温柔、关怀的表情比较(画中他搂着妻子露西),这两幅肖像之间有天壤之别。
当时,这种蓬乱的造型看起来与包括桑德勒在内的纽约建制派推崇的抽象艺术截然不同。(此外,卡茨的画是湿润的,这意味着下层未干之前就要涂上新层——这种技术有助于提高速度,而不是精确度。)因此,在60年代,卡茨将自己的风格进一步推进,润色笔触,强化概念,这在当时是一种突破。
亚历克斯·卡茨,《艾达艾达》,1959年
他画了一些彻头彻尾奇怪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人们似乎成倍增加,满屋子充满他们自己。在此之前,他曾尝试过这方面的作品,比如迷人的《艾达艾达》(Ada Ada,1959),以妻子并排站立的两张照片为主题,他在《黑裙》(The Black Dress,1960)中完善了这一风格,这件作品出现了六个艾达,她们像是在相机前摆姿势,其中一个艾达盘腿坐在一张仿佛融入地板的椅子上,冷冷地凝视着外面,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没有一个艾达们的心理是容易辨认的。
亚历克斯·卡茨,《黑裙》,1960年
像《鸡尾酒会》(The Cocktail Party ,1965) 这样的作品确实让人感到奇怪,在这些作品中,一群参加派对的人感觉在交谈。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似乎没有人在倾听别人所说的话。这是因为卡茨通过画真正的狂欢者来创作这幅作品,然后将他们的图像重新排列,形成刻意的平面构图。
亚历克斯·卡茨,《鸡尾酒会》,1965年
《鸡尾酒会》并不像描绘资产阶级狂欢的作品——它实际上完全超然,每个人都是可以互换的。一旦你进入古根海姆展览的后半段,当阳光灿烂的场景成为舞台中心时,任何幻灭感都会消失。
亚历克斯·卡茨,《蓝色雨伞2》,1972年
突然间,卡茨的艺术类型从苍白无垠的空旷地带转移到光线充足的房间和海岸,让人感到卸下沉重的负担、心情舒畅,尽管他的人物依旧僵硬。
说实话,冷调的卡茨比暖调的好,但暖调卡茨也并不“暖”。1977年的《圆山》(Round Hill)中,各种各样的游泳者斜倚在海边的沙滩上,坐着的人带着冷若冰霜的凝视。画中主角是一个穿蓝色漂亮泳衣的女人,她旁边是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人,但在这一幕却不带一丝性感。
亚历克斯·卡茨,《圆山》,1977年
类似的中产可亲的形象很快让人厌烦,即便渗透到卡茨的风景中也无济于事。展览中有几幅1980年代后期的作品,以一片黑暗中点亮的窗户描绘了夜晚的纽约。这里的笔触让人着迷——仅仅用几笔轻柔的白色笔触就能描绘出这种光明,其中带着某种智慧。同样值得记住的是,在那时的纽约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度士绅化。在黑暗中,暴力的威胁无处不在,但在卡茨的笔下并未体现。
在职业生涯的后期,卡茨偶尔会带来一些惊喜,比如在他的一幅作品中,诗人艾伦·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的形象分裂成六幅画,以至于在一个展厅,他的嘴唇与胡子的一部分悬在一起。然而,在很大程度上,曾经卡茨艺术中前卫部分已经僵化并变得陈旧,他是一个安于现状的艺术家。
亚历克斯·卡茨,《交叉光线》,2019年
卡茨最近的风景画被陈列在古根海姆博物馆最高层的展厅。其中《蓝色之夜》(Blue Night,2018)主要由一个庞大的黑色物体组成,角落中的一块藏青色搅动了它。这幅油画渴望超越,让人联想到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à la Caspar David Friedrich)的杰作《海边的僧侣》(Monk by the Sea,1808/1810)。这是另一种在黑暗、抽象的色调形成对比的风景。卡茨的画有一种令人难过的感觉,这件作品的宽度超过了寻常的比例,这是弗里德里希不可企及的。
亚历克斯·卡茨,《黄树1》,2020年
注:展览将持续至2023年2月20日,本文编译自《ARTnews》作者亚历克斯·格林伯格“卡茨古根海姆回顾展是本季最令人失望的作品”以古根海姆博物馆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