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勃罗·毕加索从在蒙马特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是人们讨论的话题。无论积极与否,毕加索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在他去世多年,人们仍旧在接受他给艺术界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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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毕加索逝世50周年。近日,艺术评论家杰森·法拉戈(Jason Farago)、罗伯塔·史密斯(Roberta Smith)、 威尔·海因里希(Will Heinrich)和尹卡·埃卢乔巴(Yinka Elujoba)邀请了10位艺术家来讲述毕加索是如何对当下艺术家产生影响的。
1907年,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看着他的西班牙朋友毕加索的新画《亚维农少女(Les Demoiselles d’Avignon)》后,感觉像是“有人喝了煤油在吐火”。亨利·马蒂斯则认为自己与来自马拉加的友人是“如同北极和南极般不一样”。随着1909-1910年对立体主义的推动,毕加索和布拉克实现了500年来对西方绘画规则的最大突破。到了21世纪,毕加索的热度似乎下降了,但从当代肖像画的断裂形式到社交媒体上的数字拼贴画,他的影响仍然无处不在。
巴勃罗·毕加索,1881年-1973年
参与讲述毕加索对其产生影响的艺术家
雷切尔·哈里森(Rachel Harrison)
雷切尔·哈里森(Rachel Harrison)别出心裁的雕塑融合了现成物品和精心塑造的形式;在其2011至2012年的绘画系列中,其作品迫使毕加索与英国歌手艾米·怀恩豪斯(Amy Winehouse)进行了对峙。(杰森·法拉戈评语)
雷切尔·哈里森:毕加索作品流动性的一部分来自他来回走动的能力:他在媒介、绘画和雕塑之间转换,他的绘画也从立体主义来到现实主义,再回归立体主义。在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毕加索用有限的调色板和大量的模型制作了一系列奇妙而怪异的画作,包括《站在海边的裸体(Nude Standing by the Sea)》。该作品看起来像是不存在的雕塑画,沉重、笨拙、扭曲。这是与那些坐在椅子上的高度平面化的裸体女性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这也是我最近感兴趣的部分,有点气势汹汹,看着不讨人喜欢。
毕加索作品《站在海边的裸体(Nude Standing by the Sea)》,1929年
毕加索的诋毁者,甚至有一些支持者都指责他生产过剩。但我并不这样认为。他有他创作的需要。按照今天的生产方式,艺术家可能是全职的社会人士,有团队为他们制作作品,但毕加索一直在画画,他的手与脑一直处于流畅的状态。也许, “过度生产”的说法的一部分原因是,研究对他来说是如此容易,他用颜料和铅笔就完成了。
雷切尔·哈里森《Untitled》,2012年
通过我描绘的艾米·怀恩豪斯的画作,我正在引导出毕加索最糟糕的状况:名人毕加索画他的缪斯女神。很多时候,对毕加索作品的解释过于倚重传记。这非常无聊。可能是在1996年MoMA的“毕加索和肖像画”展上,我无意中听到一位观众看着其中一张玛丽.特雷莎(Marie-Thérèse)的照片说,“他真的最爱她”。把毕加索的爱情对象看作是他进化的动力是错误的。无论他是在画一个叉子还是在画一位情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形式,而他所传达的所有情感并不来自于他所画的人。
乔治·康多(George Condo)
乔治·康多扭曲的、滑稽的绘画表现出对艺术史的深刻参与。1980年代,乔治·康多住在巴黎时,毕加索对他产生了特别的影响。(杰森·法拉戈评语)
乔治·康多:毕加索之前的一切都在他的作品中。我觉得他是给予我自由的画家,他让我放下可能从巴尼特·纽曼(Barnett Newman)或罗斯科(Rothko)那里得到的想法。从法国的学院派和非洲的雕塑,到委拉斯开兹和马奈的晚期作品,毕加索的一生涵盖了艺术史。他看着他自己喜欢的艺术,思考着艺术是如何运作,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语言。尽管我们可以看到这样或那样的影响,但他最终的艺术作品超过了他的参考作品。我希望能够把弗兰兹·克莱因(Franz Kline)和弗兰斯·哈尔斯(Frans Hals)放在同一幅画中,而毕加索给了我这种自由。
毕加索创作于1957年的作品《Las Meninas》重新诠释了委拉斯开兹的杰作
我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被误认为是 “毕加索式的”。我在别人的家中看到一面墙上挂着毕加索的作品,另一面墙上挂着我的作品,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的作品是想象出来的,来自我脑海中的图像。我描绘的人物是想象中的存在,但毕加索的玛丽.特雷莎(Marie-Thérèse)或多拉·玛尔(Dora Maar)或杰奎琳(Jacqueline)的肖像则是从实际生活中来的,他记录的是他正在看的事物。他把看到的东西变成几乎是想象的东西。人们看着他,关注的是,“嗯,他一定非常厌恶女人”。对于一个一生都在画女性的人来说,他不可能是这样。我认为毕加索想要的是一个模板,通过这个模板扩展出自己的语言,而他使用的模板大多(可能98%)是以女性的形式呈现。
乔治·康多《Interaction》 ,2022年
菲斯·林戈尔德(Faith Ringgold)
“菲斯-林戈尔德: 黑即是美”,目前在巴黎毕加索博物馆展出,延续了她在纽约新博物馆的回顾展。(威尔·海因里希评语)
菲斯·林戈尔德:毕加索是我的英雄。我的英雄,是的,因为我爱他! 我不认为他在每个方面都是完美的。但就我而言,他的艺术非常完美。他从最好的人那里学到了东西,不是吗?毕加索使用非洲的图像是非常聪明的,因为这类图像很有深度,是艺术的开端,而他就是从这里继续前进。
我不会指责他作品中有任何形式的种族主义。他在画画,他知道他受到了启发,并用特殊的方式呈现。我可以看到,他让自己敞开心扉,从任何其他文化的艺术中获得灵感。这就是他吸引我的地方。
毕加索《格尔尼卡(Guernica)》描绘了一个村庄被空袭后的痛苦
菲斯·林戈尔德《American People Series #20: Die》是一张壁画大小的作品,描绘当代暴力主题
尼古拉·泰森(Nicola Tyson)
作为一名画家,尼古拉·泰森(Nicola Tyson)最出名的是在2011年编纂了一系列给著名男性艺术家的讽刺信,其中包括了毕加索,并编成了一本限量版的书籍《Dead Letter Men》。(威尔·海因里希评语)
尼古拉·泰森:在我的书籍《Dead Letter Men》中,在致“亲爱的毕加索”中,我写道:“一位记者最近问我,作为一位女性画家,我是否受到你的影响?我想,这问题有点像是问我的饮食是否受到孟山都(农业公司)的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在某种程度上,毕加索体现了在20世纪成为一位伟大的女艺术家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他定义了整个事情;这是一个男性的游戏。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
但是,《亚维农少女》则令当时学生时期的我,以及现在的我如此兴奋。当我看到这幅画时,总想去画它。它总是把我带入其中,令我们想去创造,去打破规则。毕加索的很多作品变得过于封闭和程式化,没有太多的内在性或细微差别。这些画作所展示的可能是他认为的阳刚之气。但在像《亚维农少女》这样的画中,你会被邀请进入,它真的让你觉得,我想这么做,我想进入那个争论,我也想尝试一些东西。
尼古拉·泰森《戴着红领带的自画像》,2016年
艾尔·弗里曼(Al Freeman)
艾尔·弗里曼创作的是关于日常物品的软雕塑。她的拼贴作品“比较(comparisons)”系列则将著名的艺术作品,包括最引人注目的毕加索《亚维农少女》与来自互联网的类似构图、照片等并置。(威尔·海因里希评语)
艾尔·弗里曼:我觉得无法否认的是,毕加索仍然有着某种影响力。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没有毕加索,安迪·沃霍尔是否会存在。让自己成为一位著名艺术家这件事,有人认为这要归功于达利,但我觉得这是毕加索先做的。
我最早的经历之一是观看毕加索的吉他雕塑。这是一个真正的游戏规则的改变。他把拼贴画带入三维空间,把一个平面的东西变成了三维的东西。这也与我现在的创作非常接近。我对那件作品的感觉是,它是如此地有所预谋,有趣,但又是粗糙、笨拙的。
毕加索《吉他》
不过,当我在想到毕加索的时候,我想到的是钱。你知道,作家娜奥米·弗莱(Naomi Fry)在拉里·高古轩(Larry Gagosian)的家里参加一个聚会时说墙上的毕加索作品数量给了她当场一击。这几乎就像是你的墙上挂了五百万美元。我很想把高古轩藏的一个毕加索作品做成雕塑。
艾尔·弗里曼《Soft Back of Painting (Landscape)》, 2021年
迪迪埃·威廉(Didier William)
艺术家迪迪埃·威廉是罗格斯大学版画系助教,其大胆的混合媒介的绘画、版画和拼贴画借鉴了海地的历史和神话。(威尔·海因里希评语)
迪迪埃·威廉:我试图说的词并非“小偷”。我们从毕加索作品中要接受的是其对非洲艺术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偷窃,那是具体和故意的。但在另一方面,在实际的观看行为中也有一些内在的东西是我们也不得不去接受的。也许毕加索在这方面是最诚实的,也是最粗俗的。
我一直很喜欢并展示给学生观看的作品叫做《Satyr Unveiling a Woman》,是一幅版画。这是一幅非常漂亮的印刷品:一个有角的人物拉开了一个女妖的被子。它展现了看和被看的复杂性,以及这种状况的内在威胁——在萨提尔(Satyr)和躺着的裸体之间的权力中很明显。这幅作品对我来说一直是毕加索作品中的关键。
毕加索《Satyr Unveiling a Woman》 ,1936年
迪迪埃·威廉《BedRest: New Arrival》, 2022年
米卡琳•托马斯(Mickalene Thomas)
几年来,米卡琳•托马斯这位艺术家已经非常直接地学习了现代大师毕加索与马蒂斯的拼贴画。(罗伯塔·史密斯评语)
米卡琳•托马斯:我对毕加索创作能力中关于有争议的社会政治问题的作品很着迷。同时,我也对那些抽象描绘的坐着或躺着的女性肖像着迷。我对毕加索的第一次深入研究是在普拉特学院的学生时开始的。我看到了古巴现代派画家维弗雷多•拉姆(Wifredo Lam)的一幅画的复制品,并很快了解到毕加索既是拉姆的朋友,又是他的灵感来源。这给了我一种许可,可以对毕加索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大约在这一时期,我也在钻研马蒂斯。我的作品一直是同时探索绘画流派和绘画的形式。我把各种风格和图像拼贴在一起,在每件作品中加入某些细微的差别。
毕加索另一件伟大的反战杰作《The Charnel House》,描绘集中营解放后发现的成堆的尸体。
在我最近的系列绘画作品《抵抗(Resist)》中,我借用了毕加索战时画作中尸体和静物的组合,尤其是在我创作于2021年的作品《The Charnel House (Resist #5) 》和创作于2022年的作品《Pitcher and Skeleton (Resist #8)》中运用到了这点。对我来说,这些作品强化了我最喜欢的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的名言的含义: “不是所有面对的事情都可以改变,但是在面对之前什么都不能改变。”
米卡琳•托马斯《The Charnel House (Resist #5)》,2021年,重构了毕加索反战作品
亚历克西•沃斯(Alexi Worth)
亚历克西•沃斯的人物画作和描绘家用物品的画作涉及碎片化和平面化的处理,其部分的灵感来自分析立体主义。(罗伯塔·史密斯评语)
亚历克西•沃斯:十几岁时,我对毕加索很着迷。我的父亲并没有很赞成,他偶尔会说,“毕加索是个非常糟糕的人。”我当时认为父母无知。但在读过弗朗索瓦·吉洛( Françoise Gilot)的回忆录《与毕加索的生活(Life With Picasso)》后,就知道父母说的基本都是对的。在毕加索50多岁时,他是一个爱抱怨的小怪物,以自我为中心,小题大做,随意虐待自己的家人、朋友、雇员,甚至是奸商。但在后人眼中,他的表现更糟。他的整个艺术生涯似乎都是在故意让后继者挨饿。在未来的画家面前,每一种可以想象的风格,都被他打上了征服者的桩子,标注着: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毕加索《吉他和酒杯》1912年
因此,大多数年轻艺术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迷恋后,都会尽量避开毕加索。但我在思考他。在我的作品中,我对桌面空间感兴趣,其矩形的明亮与阴影和立体主义空间有着相似处。立体主义本身已被崇敬所毁,但立体主义对空间的压缩,对深度的消除使我感兴趣。关于我们的生活,我们不断增强的、科技含量高的日常经验,可能正在使我们变得更薄、更不坚实、更平坦。艺术家靠直觉工作。希望能原谅我把这个问题说得非常简单: 扁平画可能是一种谈论我们所拥有的和我们所缺失的东西的方式。
亚历克西•沃斯《Tilt》 ,202年
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
艺术家德里克•亚当斯通过拼贴画,雕塑,表演,绘画和视频等多样化实践,探索流行文化在我们生活中的力量。他以活泼、易懂的方式混合了具象和抽象,强调了黑人生活的乐趣。(罗伯塔·史密斯评语)
德里克•亚当斯:当我在普拉特学院上学时,艺术史课程上介绍了毕加索,这让我对立体派绘画和立体派拼贴画的形式结构和视觉语言有了直接联系。在这期间,非洲艺术的入门课程让我了解到毕加索如此执着的挪用的形式起源,我开始明白非洲艺术对我们现代的影响有多大。
毕加索,《Portrait of Françoise, May 20, 1946》
德里克•亚当斯《Style Variation 42》,2021年
研究毕加索的作品和资料,使我开始思考如何把具象与抽象结合起来,把操纵的平面和有机的形状融合起来。在我的作品《活色生香(Live and In Color)》(2014)系列中,你可以看到这一点。在我的《Motion Picture Paintings》系列中,人物变得更加自然,但仍然是立体的。较新的作品继续朝这个方向发展,这些作品描绘的是沉浸于黑人生活,而不是描绘创伤或挣扎。我希望下一代能看到黑人群体的生活是无限的。我通过人物和他们周围环境之间的某种形式上的和谐来展示这一点,这部分源于立体主义。
我在创作,而毕加索恰好在我的心灵深处,有时候,我并不希望毕加索在那,但我无法将他挪走。
维克托·艾希卡默纳(Victor Ehikhamenor)
维克托·艾希卡默纳是代表尼日利亚参加2017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三位艺术家之一,他最出名的是与非洲文化遗产和罗马天主教符号有关的多种媒介的艺术作品。(尹卡·埃卢乔巴评语)
维克托·艾希卡默纳:我的祖先在毕加索25岁时参观了巴黎的民族志博物馆时,从远处“启发”了他。他们还让他成为了“大使”,并让他继承了这些文化遗产(非洲面具),使他的职业生涯产生了变化。当我5岁进入尼日利亚乌多米·乌维桑村的祖父家的精神圣地时,体验到了祖先雕刻的图腾,以及墙上的蚀刻和化装舞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毕加索并没有影响我,因为他从非洲借来的东西是我与生俱来的。
我和他一样,对艺术有强迫性的需求,从任何事物中创造出一些东西。毕加索被一个顽固的精神所占据,作为一种驱魔的形式,他强迫自己进行艺术创作。人们永远无法停止向这样一位脑力劳动者学习。
毕加索《格尔尼卡》
维克托·艾希卡默纳创作于2014年的作品《Struggle for Big Afro Mama》描绘了分裂非洲的殖民主义斗争
《格尔尼卡(Guernica)》是毕加索对非洲艺术的理解达到顶峰的作品。这件作品表明,一件艺术作品可以成为压迫中心的重磅炸弹。我在自己的作品《为非洲妈妈的斗争(Struggle for Big Afro Mama)》(2014)中提到了类似的可怕历史。这幅作品是一幅大型的风景画,交织的身体支撑着一个倒下的女人,描绘了殖民主义分裂非洲的斗争。画中的身体暴力是可以感受到的,就像毕加索的《格尔尼卡》那样。
(文本编译自《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