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乌雷,曾与阿布拉莫维奇绑定在一起,作为著名的“行为艺术情侣”为人所知。从早期的行为艺术,到分手后的MoMA相逢,再到金钱官司,直到2020年辞世,他的故事一直为人所传闻。
11月13日,其个展“乌雷:无量之物”在上海昊美术馆开幕。这是乌雷在亚洲的首次大展,也是一次穿越乌雷艺术作品与生活的旅程, 除了能看到他与阿布拉莫维奇合作的行为艺术影像外,还能看到他早年的宝丽来摄影及生涯后期的艺术创作。
(资料图)
年轻时的乌雷
老年时的乌雷
乌雷(Ulay),原名弗兰克·乌韦·莱西彭(Frank Uwe Laysiepen),他是阿布拉莫维奇曾经的情侣和一系列行为艺术作品的合作者。
澎湃新闻了解到,此次展览“无量之物”由大约70件作品组成,强调乌雷这位宝丽来摄影、身体和行为艺术先驱作品和遗产的多样性,及其实验、不妥协、私密的特质。这次展览是一次穿越乌雷艺术作品与生活的旅程,关注三个不同的时期:他在20世纪70年代初的艺术活动、他在1976年至1988年间与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合作和他在90年代末的个人创作。
展厅现场
展厅现场
作为宝丽来顾问的乌雷
1943年,乌雷出生于德国索林根,接受过正式的摄影训练,在1968至1971年间作为宝丽来公司顾问从事摄影工作,拍摄了大量照片。
乌雷,《白色面具》,1973/2022,原始宝丽来照片转数字照片,尺寸可变
在展厅中,观众可以看到一系列乌雷镜头下的关于身份认知等概念的作品。在他的艺术活动早期(1968—1976),他主要通过一系列宝丽来照片、警句以及私下的行为表演,对理解身份诸概念、个人和群体层面的身体进行了主题性的探索。他的摄影方法变得越来越具有表演性;由此产生了数以百计的自拍照和所谓的“表演性摄影(performative photography)”,并进一步发展出一系列有现场观众的“Fototot”行为表演(1975—1976)。在他早期作品的尾声,摄影这一媒介的表演性倾向彻底转化为行为表演和行动这两种媒介。
乌雷,《她/他》,1973-74/2022,原始宝丽来照片转数字照片于灯箱
展厅现场,乌雷摄影《修整伤痕》
展厅现场,乌雷摄影《修整伤痕》
在乌雷看来,身体是一个参考、是一个起点,也是他所运用的媒介。乌雷曾说,“我一开始使用宝丽来相机,是把镜头对准自己的——我称之为‘自动宝丽来’拍摄法——并立即发现了它的表演元素。拍摄宝丽来照片对我来说是一种表演性行为。我是在镜头前表演。”
展厅现场,乌雷摄影《乱序警句》
在70年代早期,不仅仅限于创作方法,在创作主题上乌雷也极具先锋性,他通过无数种方式操纵宝丽来相片来捕捉自己身体的变化,探究身份这一主题。没有观众的在场,乌雷在转瞬即逝的私密表演中探索了社会构建的性别问题、他自己的阳性气质和阴性气质,以及摄影如何游走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乌雷与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1975年,乌雷与朋友共同创办了De Apple艺术空间。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来到该空间进行了一场行为表演,并与乌雷相识。此后12年,他们一直是世界上最著名、最先驱的艺术情侣。
青年时代的乌雷与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认识阿布拉莫维奇后,乌雷不再深挖自己的阳性和阴性面向,而是与阿布拉莫维奇一起追求一种统一的、双性的状态,一个雌雄同体的存在。 二人有着惊世骇俗的才华,他们的相恋和行为艺术紧密联系在一起,两人常常通过艺术表演,探讨男女之间的爱情关系。
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空间中的关系》,1976年
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时间中的关系》,1977年
1976年,他们的作品《空间中的关系》一鸣惊人。玛丽娜和乌雷全身裸体,从相距20米的地方起步,朝对方小跑,简单擦过,重新回到原地,一次次更加激烈地冲击碰撞,半小时后,阿布拉莫维奇被撞倒在地。他们用自己的身体,通过行为艺术把男女间情感的跌宕起伏以及他们性别的差异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碰撞时产生更好的效果,肉体相撞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放送;1977年,《无量之物》中,二人继续一丝不挂,站在意大利波洛尼亚一家画廊的入口处,观众只能通过他们之间的狭小空间进入博物馆。唯一可以自己决定的是,观众想面对裸体的乌雷还是裸体的玛丽娜。
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AAA-AAA》1978年
1976年至1980年间,他们驾驶一辆雪铁龙货车在欧洲旅行,创作了一批探索他们的关系,特别是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之极限的行为表演作品。1980年,两人甚至卖掉车子,前往澳大利亚和土著部落生活在一起,在自然的启发下,探索更多的灵感。这个选择,也解放了他们艺术创作的“潜能”。
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潜能》1980年
展厅中,作品《潜能》十分引人瞩目。这一作品是他们在都柏林的一场艺术表演,两个人在箭头两侧相互平衡,有毒箭头指向阿布拉莫维奇的心脏。由于弓箭的张力使他们的身体略向后倾斜,他们稍不留神,那支毒箭就会离弦射出,同时,通过扩音器听到的是他们心脏急剧加速的跳动声。整个作品持续四分十秒。而在转角处的暗厅中,主办方放置了多台视频设备,播放他们的多件合作作品,包括《时间中的关系》、《AAA-AAA》等。
乌雷与阿布拉莫维奇,《情人·长城》,1988年
展厅现场,观众在观看《情人·长城》
1988年,两人选择结束恋人与合作关系,而他们将分手作品地点选在了中国长城。乌雷从戈壁沙漠出发,阿布拉莫维奇从黄海开始,步行2500公里后,他们完成了作品《情人·长城》后,然后宣布分手。
策展人来梦馨告诉记者,此次展览的一大亮点就是作品《情人·长城》。除了展出当年由英国广播公司BBC拍摄的影像外,还展出了乌雷在走长城中沿途记录的风景与当地人,以及他当时的日记(影印)。此外,在展厅里,也呈现了乌雷受长城建筑启发的大型铝制门状雕塑《门》。
展厅现场,乌雷《中国——长城沿线》,乌雷的身份证和旅行证原件
展厅现场,乌雷《中国——长城沿线》,乌雷沿途拍摄的风光与人文
展厅现场,乌雷《长城日记》
展厅现场,乌雷《长城日记》
展厅现场,乌雷《情侣》,拍摄的是正在剪纸的丁小松,也是乌雷后来的第二任妻子
握手言和与对簿公堂
根据乌雷的说法,分手后的11年,他与阿布拉莫维奇再无联系。
在分别22年后,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馆(MoMa)见证二人的重逢。当阿布拉莫维奇正在表演作品《艺术家在场》(“The Artist is Present”)时,乌雷突然出现,坐到了她的对面。阿布拉莫维奇打破表演规则,两人握手和解。
2010年,《艺术家在场》纽约现代艺术馆
2015年末,这对昔日的艺术情侣为金钱对簿公堂。起因是乌雷起诉阿布拉莫维奇未根据过去的约定支付作品的版权费。一年后,荷兰法庭支持乌雷,依据早年二人签订的契约,乌雷获得20%的合作作品版权费25万欧元,法院还要求阿布拉莫维奇要在1976年到1980年间二人合作的作品中注明“Ulay/Abramović”,以及在1981年至1988年间的作品中标明“Abramović/Ulay”。
乌雷声称,阿布拉莫维奇违反了他们在1999年签署的关于共同作品的协议,她没有向他提供准确的销售数据,在此后的16年中,仅向他支付4次作品销售的款项。更令他痛苦的是,乌雷意识到阿布拉莫维奇总是不经意间试图独自享有这些荣誉,仿佛要将他的名字从作品中抹去。
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
根据1999年的协议,阿姆斯特丹法庭认定乌雷有权获得销售利润的20%,因此责令阿布拉莫维奇向乌雷支付25万欧元,并支付2.3万欧元的诉讼费。此外,她还需要全面提供1976年至1980年所有署名“乌雷/阿布拉莫维奇”的作品及1981年至1988年所有署名“阿布拉莫维奇/乌雷”的作品的销售数据。
荷兰艺术法律专家Edgar Tijhuis表示:“以任何标准来看,这显然是乌雷的胜利。”
到了2018年,这两个人的故事又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宣布要共同书写他们的回忆录。2020年,这对旧鸳鸯已经单飞超过三十载,他们分别在英国、荷兰迎来个人艺术大展。2020年9月26日,阿布拉莫维奇成为第一位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RA)主展厅举办大型个展的女艺术家,与此同时,荷兰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也举办了“乌雷”个展。
乌雷的晚期艺术创作
与阿布拉莫维奇分手后,乌雷专注于摄影,探索这一媒介和它的边界。展厅中,几件大画幅宝丽来照片和实物投影,表现他的内心状态和自己的生存探索,讨论当代社会中被边缘化的个人的地位,重新审视民族主义及其符号的问题。
不过,尽管主要以摄影为媒介创作,他还保持着与“表演性”问题的联系,不断通过大量合作项目、行为表演和工作坊 “挑衅”观众。随着乌雷的健康状况恶化,他开始关注饮用水的生产过程,他说这有助于他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身体和行为艺术。 他说:“我开始考虑如何使身体细化为另一种基本物质。”
乌雷,《自拍,低语系列》,1993,宝丽来照片:Polacolor裱于铝板.pic
展厅现场,乌雷《孤挺花》系列
策展人来梦馨告诉记者,从2014至2017年间的晚期艺术活动在形式和内容上都以粉红色为标志,由一系列素描、中画幅宝丽来照片和(合作)行为表演组成。在展厅中,观众可以看到他个人的行为艺术《看不见的对手》,那是他创作于2016年的作品,他趴在一面镜子上,正在与自身搏斗。
乌雷《看不见的对手》,2016,行为表演纪实录像
“我期待的是更多的流动性,不再那么具体……我开始看到,一切都在不断地运动:生命在于变化。”乌雷说。
来梦馨说,乌雷的一生通过世界旅行游走于与不同文化和人与人的关系,探索身体与精神的状态及其发展。他对身份问题的终身考察是一个“舍却所学——忘记我那些赖以自圆其说的价值观与定论”的过程。
展厅尾端,播放着关于乌雷的纪录片《即兴捕手》
2020年3月,乌雷去世。乌雷基金会在Facebook上发布:“乌雷是无与伦比的。作为一个人和一个艺术家。他拥有最柔和的灵魂,他是一个赠予者、开拓者、挑衅者、激进主义者,他也是导师、同事、朋友、父亲、丈夫,以及寻求光明的人,热爱生活的人,旅行者,斗士,思想家。他一直努力突破极限,忍受痛苦,无私而无所畏惧,他的德行、优雅、机智影响了很多人。他的家人、朋友、艺术界以及成千上万的人们将深深地怀念他,他也影响了几代艺术家和以后的人们,他的记忆和遗产将永远地存在。”
展览将展至2023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