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担心的是,几乎每个GDP超千亿的城市都在大量规划、生产电动车,一窝蜂上去以后,过几年会产能过剩。”5月19日,在复旦大学EMBA前沿论坛暨澎湃新闻“家园计划”联合启动仪式上的演讲中,南方科技大学创新创业学院院长、清洁能源研究院院长、讲席教授,澳大利亚国家工程院外籍院士刘科发表了题为《清洁能源的最新科研成果及产业赋能创新创业》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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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科技大学创新创业学院院长、清洁能源研究院院长、讲席教授,澳大利亚国家工程院外籍院士刘科。
刘科表示,碳中和的核心是能源转型,能源中最重要的是风能、太阳能、氢能等。潮汐、地热也重要,但相对来说体量较小。
关于风能和太阳能,刘科介绍,现在太阳能确实更便宜了,但再便宜,一年的日照也有限。比如,深圳一年的日照时间不到1200小时,上海大概1000小时,包头也只有1800小时左右。即便在这些时间里,也不可能太阳出来了就关掉火电厂,太阳落山后再启动,因为大火电厂一开一关就是72小时。
“我们有大量的风能、太阳能上不了电网,而经济发展需要电,为此不得不增加火电厂,”刘科说道,风能比太阳能略贵一些,虽然价格较之前也有下降,但问题在于时间上不均匀,不可能有风就供电,没风就断电。
刘科认为,便宜的太阳能会让世界改变,但改变的前提是必须要有好的储能技术。电池储电给手机、电脑、电动车供电没问题,但是目前GW(十亿瓦特)级的大规模储电,最便宜的还是抽水储电。所以电池研究了一百年,还是比不过一百年前就存在的技术,这说明大规模储电不能依赖电池,要换赛道。
现在一提储能技术,就是三板斧:抽水储电,但是平原地区无法做;二是电池;三是压缩空气,但压缩空气只能在有岩洞的地方,这三个储能技术只是短期储能技术。遇到极端天气,不仅需要短期储能技术,还需要长期储能技术。
谈及电动车领域,刘科表示,其实电动车一点都不新,铅酸电池的发明要早于内燃机。铅酸电池、电动机,再加个沙发和盖子,就是爱迪生当时的电动车。但1920年以后,爱迪生的电动车几乎销声匿迹,直到近年,电动车的产能才有所回升。
一百多年前就有电动车,为什么后来销声匿迹了?刘科作了几点解释,首先,目前最好的锂电池能量密度大概为400千瓦时/立方米,甲醇是4300千瓦时/立方米,而汽油是8600千瓦时/立方米。“电池研究了100多年,能量密度连液体能源的零头都不到,这也是人类当初选择液体作为能源载体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一旦将风能、太阳能转成液体后,陆上可以管路输送,海上可以跨海输送,而且液体可以长期储存。“假设深圳加油每升是7元人民币,从休斯敦炼油厂运到深圳,运费7分钱不到。”
刘科曾于2018年预测,假设电动车发展这么快,必然会导致各种金属价格暴涨。事实上,碳酸锂的价格已经从当时的每吨4-5万元,最高涨到60万元,前段时间下降了一点,但最近几周内又从15万元飙升至30万元。
金属价格涨了这么多,但车价不能这么涨,因此在这么高的原材料价格下,凡是当初没有锁定矿山的企业,基本都是亏钱的。而今天中国的内燃机成本,每台不超过1万元人民币。
刘科还表示,电动车的发展要有几个“同步”,一是要和电网的清洁化同步,而目前电网69.5%是靠煤发电,表面上是电开车,实际上是煤开车。只有电网大量绿色化了,才能叫新能源汽车;二是电动车的发展速度和金属的供应量同步;三是电动车的发展要和电池回收技术发展同步,否则会留下大量重污染的电池。“如果这几个同步做好,电动车还是大有前景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不少地方都上电动车项目,几年后会产能过剩。”
有段时间曾掀起一股“氢能热”,刘科认为,氢能确实是好技术。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动力系统是靠燃烧,从蒸汽机烧煤到烧汽油、柴油。而氢能燃料是氢气和空气中的氧在80℃靠H2和空气中的氧通过电化学的原理发电,其效率是内燃机的2至3倍。加上环保成本不高,这些都是氢能的优势所在。
但氢气很容易泄露,露天没有问题,一旦在封闭空间泄露,它会是爆炸范围最宽的气体,尤其是深圳大部分车停在地下一层甚至三层。氢气还是最容易点燃的气体,形象的比喻就是,一根针掉到钢板上产生的火花,就可以把这个屋子点燃。因为氢气的爆炸性,建设加氢站需要有一定安全距离。
刘科表示,氢能热起来,是因为风能和太阳能上不了网,弃光、弃风严重。今天中国的太阳能大部分在内蒙古、青海、新疆,电输不过来,而氢比电更难运输,未来也许会建输氢管。另外,氢气的体积巨大,运输到一个城市后必须立马使用。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刘科提出,未来燃料电池技术成熟了,甲醇就是绿氢的液体载体。“如果用生物质气化加上绿氢,生产的甲醇是100%绿色,用煤做虽然不是100%绿色,但是绿电与煤制甲醇比煤制甲醇理论上也能减碳75%左右。”因此,即使用太阳能、风能与煤结合制的甲醇,理论上也都可以叫绿色甲醇。但现在问题是甲醇开车拿不了绿牌,煤开车可以拿绿牌,甲醇还是太新了,需要一个发展过程。
“很多人以为我反对电动车,其实恰恰相反。只是电动车有几个痛点,比如搞纯电动这条战略,保证600公里续航,电池要做得很大,材料很贵,一上坡就不行了,在重庆山城或者香港要开上去很麻烦;纯电动必然就要求快充,快充要占地,而中石化加油站一天450辆车加油,每辆车只需要3分钟。而快充需要30分钟,占地很大,因为必须要集中管理。”
“用插电式绿色甲醇,把电池砍掉2/3,重量减下来,平时上下班就足够了。如果突然要开车出远门,路上装甲醇,装一个小型发动机,边开车边充,就没有里程焦虑了,汽油站改甲醇站很容易,不需要再花几万亿更新电网。”刘科表示。
刘科最后说,一套绿色甲醇的基础设施,可以供未来三代,内燃汽车、混动和燃料电池;甲醇不光可以在车上用,晚上没风能、太阳能时也可以发电,一个家庭有这一台就够了。甲醇是一个长期储能战略,能上网的现在可以上网,上不了网的制成液体,没风没太阳的时候,有液体供电供能。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 方诗琪